玥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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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死亡是所有人類的終點，對羅爾而言，不過是他作為「活下去」這一信念的起點──

　　──也是他父親不惜用性命換來的遺願。

──

　　「把我變成吸血鬼。」年輕的契約者高傲地對守護家族千年的吸血鬼說：「我知道你可以做到。」

 

　　「理由。」

 

　　「理由？」

 

　　「驅使你放棄身為人類，渴望成為我族的理由。」吸血鬼闔上手中書籍，輕穩至於旁邊茶几上。

 

　　他站起身，來到年輕的契約者面前，展露原本的姿態，施放出最高權威者才有的威壓。

 

　　「一旦成為我族一員，你將永遠渴望鮮血的滋養，永遠畏懼沐浴在陽光下的溫暖，永遠陷入同族間爭奪生死的戰場。」

 

　　「那有什麼好怕？我不是你的契約者嗎？」

 

　　「成為我族，等同死亡，契約會立即失效。」赤金色的豎瞳散發危險的氣息，彷彿正盯著的人不是他的契約者，而是一隻任他宰殺的獵物。「屆時，你可能會是我的敵人。即便如此，仍打算成為我族一員？」

 

　　聞言，年輕的契約者陷入沉默。

 

　　死亡……嗎？父親臨死前的模樣浮現腦海，年輕的契約者按住略為脹痛的腦袋，品嘗久違的躊躇與恐懼。

 

　　他不能死，至少現在還不能。他還有偉大的夢想和目標等著實現，所以，他還不能死。

 

　　吸血鬼見他的契約者不再說話，默認對方的退縮，隨即回到原本的位置上，繼續閱讀未看完的書籍。

 

　　

──

 

　　「把我變成吸血鬼……本來是打算這麼說。」前契約者淺淺地笑著，手裡舉著剛才為自己斟的紅酒。「我知道你可以做到，而且……這一次我篤定你不會拒絕。」

 

　　「理由。」

 

　　「理由？呵……」輕輕啜飲一口，放置過久的苦澀味不影響他執意品嘗這瓶酒的用意。「『我』就是理由。」

 

　　古老的吸血鬼沒有回答，僅是將手中的玫瑰色液體一飲而盡。

 

　　他變得不一樣。吸血鬼知道，他曾經的契約者早已在時間的打磨下淬煉成一顆耀眼的寶石。

 

　　「我想與你進行一場交易。」羅爾拿起手邊的酒瓶，將對方手中的空杯添上些許酒液。「這不是契約，韓凌，你有權拒絕我。」

 

　　「但你方才坦言，篤定我不會。」

 

　　「是。」

 

　　都說酒會越放越香醇，可他們手中這瓶酒，除了苦澀之外，一點標準的品質都沒有。

 

　　──而他們依然喝得十分盡興。

 

　　「你不理解人類的規矩，對嗎？而你跟隨我的家族這麼久，想必也看得出來，人類是多麼貪婪的生物。」

 

　　「這與你所言的交易有何關係？」

 

　　「當然有關係。」羅爾勾起嘴角，輕輕搖晃酒杯，透過深紅的液體看向對面的吸血鬼。「那兩個孩子沒有像我一樣被利用過、被操控過，這點我還是看得出來，他們待過的那個組織，還算乾淨。」

 

　　韓凌沒有說話，但提及那兩個孩子有關的事情，他相當專心的傾聽著。

 

　　「可是以後呢？他們不再是你認知上需要保護的孩子，他們有屬於自己想做的事，而你，會無條件給予他們所需得一切。」

 

　　「是。」

 

　　「但是在那之後呢？他們是否會過度依賴你，甚至理所當然利用你，結果反而讓自己陷入與人類為敵的處境？」

 

　　「……」

 

　　「我向你提出的交易內容很簡單，並且不需要現在履行，更可以說──即便交易成立，你依然有拒絕履行的權利。」

 

　　「……交易內容？」

 

　　熟悉的對話，一家之主早已聽過不下數百遍。唯獨這次，唯獨眼前這個能令世界為之震顫存在的一句話，一句肯定，他足足準備了數十年。

 

　　「剛才也說過，『我』便是你不會拒絕的理由。」羅爾將酒瓶裡剩餘的酒液倒入韓凌手裡的高腳杯中，臉上始終保持自信的笑意。「我用『我的死亡』與你交易，只要我還活著，就不會讓那兩個孩子誤入歧途。」

 

　　「你依然打算成為我族一員？」

 

　　「可不是？從以前就和你提過，只不過當時你拒絕了，我的確也還沒做好準備。」

 

　　「言下之意，如今你準備好了。」

 

　　「可以這麼說。畢竟人類啊，最害怕死亡後什麼都無法留下。」手中紅酒一飲而盡，羅爾從容地將空杯置於韓凌面前的茶几上。

 

　　伸手拾起掛在沙發後背的大衣穿上，羅爾看一眼手腕上的錶，計算對方珍視的兩個人類即將歸家的時間。

 

　　「不需要現在給我答案，你可以視為這是我單方面的交易。至於你是否履行，等到時候……我就會知道。」

 

　　他有十足的把握，一向看重規矩與契約的古老吸血鬼，一定不會背棄這場無人敢嘗試的交易。